此時,窗外依然沉寂。桃花、櫻花在靜默的喜氣中俏然綻放,隨著疫情的漸熄,街上也有了奔跑的汽車、勿匆的腳步。似乎今年的春天遲到了,又深深的寄予了無限渴望。畢竟,庚子年的春天是在一場血戰中到達的。這種微妙的天象變化和復雜的心理活動,首先在詩歌中得到確認。
詩歌是神圣的。自從她登上文學殿堂的桂冠之后,她為人類高擎著精神的燈盞,照耀引領著人們向新生進發,向靈魂高地挺進,驅逐灰暗引領光明。詩歌在家國情懷里,始終站居著優勢的高地,給我們生命的鈣和鐵。值得驕傲的是,每當國家重大事件時,詩歌沒有缺席,詩人沒有缺席。就在眼下進入尾聲的防疫阻擊戰中,詩歌充當了“號角”“火把”的角色,千萬計的詩歌插上翅膀,與白衣
戰士并肩沖殺、與民眾一起抱團取暖??梢赃@么說,是詩歌在精神領域筑起一道阻擊疫情的不倒長城,伴隨著不倔和英勇,伴隨著淚水和掩埋,度過了一段難忘的、泣血的崢嶸歲月。
黃殿琴從詩歌的森林里突兀站立,在防控疫情的搏戰中,她身臨京城的居民小區,體恤民情,尋覓疾苦,不僅體現了她電視人的職業擔當,更體現了一位女性詩人的秉持與胸懷。無疑,她的詩集《致黎明》是疫戰的心靈記錄,是她以詩歌的光榮,書寫的一部詩的珍貴的紀念。
對于詩歌的認知,黃殿琴以詩名示——
“詩歌是人類文明史上的/一個本性疊加仁愛的奇菲/我要用這個奇菲雕刻鏗鏘玫瑰/每個人心中還有一個自己/當一個人面對自己時/我在想它最需要的是什么?/時代的塵埃和故事的痛悲/疼到骨髓幻化為一株清淚/一點一滴最平凡的名字/是最祟高的豐碑/一人一事最慘重的故事/是最光榮的描繪/故以詩歌,遙祝骨髓?!?span>
是的,當詩人把自己擺上詩歌的殿堂,又不斷審視高尚和自己的時候,她的動力源就會洶涌而來?!耙酝拇丝?span>/在世界上/我要沿著涉及的命題奔波/以往的此時/我要搶在時間的前面履行/此時此刻呵/我在把獻給祖國的詩行/端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餐桌/山川異域/勇敢的尖兵/十四億的武漢/風月同天/負重的逆行/十四億的北京/真槍實彈就能夯實精準阻擊/初心堅實就能筑起鋼鐵長城。”
然而,詩人是精明的。和她的名字一樣琴弦錚錚,仙樂曼妙,高低有序,錯落從秩。她明白詩歌是什么?首先是心靈的滴血,是靈魂的閃念。從職業而言,她是鏗鏘中的委婉,從詩人而言,她是精密的心動刻痕。面對疫戰,她少不了英雄呼風喚雨的吶喊,但也有獨特環境下的獨特書寫。面對宏大莊嚴的命題,她更多的筆觸轉向內心,不斷拓寬內心世界的天空。深刻細膩地、一絲一縷地探訪那個夢幻、神牲的世界。
“半朵木棉到來的這個春天/惦念是我最奢侈的時間/動彈不得/款款的就深入了骨髓/動彈不得/款款的就納入了純粹/別一味的在意無懼秋寒/留給我半朵就割傷我半邊的翅膀/別一味的在意不無傷感/留給我半面就刺痛我半條小巷/半朵花瓣到來的這個春天/惦念就是我最奢侈的詩緣?!?span>
——《惦念你,是我最奢侈的時光》
“那是一種復蘇/不是從廢墟開始/當你懂得了執念/此心,是情之所得/當你懂得了聚歡/此意,是情之所迫/一只勞燕,從塵世飛向沿途/一汪苦詣,把心搗出了液乳/把日子扔進種子/種子就會植入凈土/撩開掩面的琵琶/剝掉遮體的袈裟/相思粒粒都會復活?!?span>
——《像你所望的那樣默默的滋長》
“它是從粉色的窗紗飛下來的/整個夜晚它只帶來一句話/站在發稍它的眉毛倒轉著抖動/站在嘴角它的舌尖重復著轉動/它靠近我的耳朵/還是輕聲地在說/春光融融?!乃秸Z占據著/它的卷動觸碰著/靜靜地悄悄地粉色的窗紗/太粉色了/飄來飄去/總是聽到它重復/遠遠的近近的聲音/總是靠近我的臉龐/總是離開我的臉龐?!?span>
——《春光融融,我是粉紅色的》
我斷定,這些粘稠又感性、濕潤又鮮活的詩行,來自一顆屬于詩人的靈魂。
說到黃殿琴的詩歌,又不能不說到她的另一個話題,就是黃殿琴與泥塑的情緣。她宛若一個泥塑收藏界的詩人,多而精,大而美。記得我還為她收藏泥塑這件事,題寫過幾句鼓勵的話語。
首先說,泥塑走近她的生活,不是偶然的。那么,詩與泥塑有什么關聯?只有黃殿琴知道。她就死心踏地的做了,而且做出了規模,做出了動靜。
記得,忽然有一天,她發微信給我,囑我寫一幅關于泥塑的書法,還打趣說,經費有限,自寫、自裱、自裝。哈哈哈!黃殿琴不寫詩,竟然搞起泥塑來了。
直到有一天,我才恍然大悟,她真的搞了個泥塑展覽,叫什么“改革開放四十年.老北京故事.民俗泥塑收藏展”,大大小小一百多件,泥塑、詩歌、繪畫、書法混為一體,布陳了一個長廊,自然是泥土氣息、文化氣息十足。展覽場地是西城月壇北街的的一個類似古董珍寶收藏館,長條形,不太大,但也可以了。
那天,我和蕭鳴、綠島、劉輝等詩人結伴來到泥塑展覽館,借此機會還有一個用意,就是國際華文愛情詩學會創辦的《伊甸園》詩刊,新的年度如何辦,策劃一下,在泥塑的氣息里平添了濃濃的詩意。
一進門,右側的展版上懸掛著我的題字:“泥巴的記憶,是我們不老的傳說!”挺顯眼的。書法這玩藝,不裝裱就是一灘墨跡,一經裝裱,襯上底色,鑲上木框,立馬神氣起來,字字活潑,個個有神,整篇形成一種美感,又有著不可言說的氣脈流動在泥塑之中。當一尊尊風趣又幽默,滴落著北京民俗氣息的泥塑走近眼簾時,不問泥塑的來源,黃殿琴便觸景生情地介紹了它們的歷史。可以想象,這個收藏與她的職業有很大關系;她是詩人,又是北京市政協委員,在北京電視臺做節目制片人,尤其早年的“第7日”欄目,可說家喻戶曉轟動一時,內容都是北京人的活靈活現的生活片段。那時,人們看這個節目時,都會和她連在一起,和詩歌聯系在一起??墒?,泥塑是怎么種植在她心里的呢?看來心中要什么,世界就給什么,一個宏大的泥塑群終于幻化在眼前了。
詩和泥塑相搭,更發揮了詩歌的靈動之美。面對一群壽星的泥塑,她寫道:“匠人騷客長壽星/八十九十百歲行/勤勞勇敢忘我在/敢愛敢恨未來銘?!庇袝r,在一尊泥塑前,寫上一句兩句點睛之筆,頓然給人一種詩意聯想??上攵?,上百件泥塑,東拼西湊的集攏起來,又配詩又配畫,以展覽的體式面向社會,她的心血付出是可想而知的。黃殿琴心中有一個“魔”,這個“魔”在某種意象上與“詩”達成默契,使她放不下丟不下的,又像一個母親,每一件泥塑都如數家珍,都像是她心中的寶貝兒。要說泥塑是立體的詩,是一種凝固的文化流動,那么黃殿琴日積月累地做了,豈不是她心中的另一種詩的再現。對于詩人或收藏家,每個個體心中都有一個“神”,一個崇拜的偶像,自然,泥塑便成了她心中的“神”,無疑,這個神與詩是共生共存的。所以,她愛著,且執著神迷。
可以想象,在撫摸每一件泥塑的時候,詩之靈翼也同時扺達她的內心世界了。
《致黎明》這本詩集所涵蓋的,除了疫情中的心理路程,大概還有泥塑帶來的詩的背景和底蘊。有人說過,詩人應該是思想家、或是哲人,黃殿琴深知此理,她在詩歌創作的生涯中,亦步亦趨地踐行著這一理念。
在這里,我們再讀《我多想萬物惠風》這首詩,可見她的思想廣度和深度的地平線。全詩以“我多想是”開頭,生發出古今中外大家的學術造詣和千古絕唱的遺響,以及大家身后留下的精神文化財富。其中不乏想象和歸納,哲思和詩意。
每一節指向不同、背景不同、結論不同,都有了完美的落腳點。顯然,詩人穿越了時空的藩籬,以跳躍、高蹈的姿態,鋪陳出意象各異的詩境火花。從而,嶄露出詩人的靈性和大氣之美。
詩永遠在路上,黃殿琴也始終沒停止奔跑的腳步。像她的名字那樣站在琴弦之上,不失時機地向社會奉獻不同的歌唱。令我們敬佩的是,在當下新詩詬病的形態下,她始終堅守詩的本真品質,揚正氣、抒豪情,又至臻于詩歌的內在美,走進心靈的內宇宙,開拓心靈世界的深廣和奧秘。相信,這枝詩界的鏗鏘玫瑰,會隨著時間的流轉,綻放出更加多艷的光彩。
此為序。
2020年4月2日于花園書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