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朱蘭英 高 璐(內蒙古)
愿留光明在人間
——記鄂爾多斯市退休老干部人體器官捐獻者林德利
由紅十字會出具的《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》及捐獻協議書上,一位精神飽滿,面容慈祥、忠厚的八十歲副處級老干部,赫然簽下了自己的名字:將眼角膜無償奉獻給鄂爾多斯市紅十字會,將有限的光明遺留給那些掙扎在黑暗中的人們,這也是鄂爾多斯市處級干部里器官捐獻第一人,故事由此拉開了帷幕。
一個寧靜的夏夜,原伊盟政法干校副校長林德利林老家的狹長客廳里,十多位子孫齊聚一堂,氣氛沉重而壓抑。該說的話車轱轆一樣重復好多遍了,可林老爺子都當耳邊風,固執己見,而最關鍵的一個人——林老的愛人趙淑心,居然也站在老爺子一邊,唉,老糊涂老糊涂,人老了就真的糊涂了,想一出是一出,常常讓做子女的很被動、無奈。
大家還是不死心。奉獻愛心是好事,這符合父親的秉性與一貫作風,可奉獻也得有個底限啊,做志愿者、捐款、救助鰥寡孤獨……哪一樣不是善行義舉?偏偏要別出心裁、捐獻眼角膜……連舊時那些為生計所迫被閹割的太監,在百年后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將缺失的部分贖回,以期來生做個健全而正常的人……
林老從內室又轉了出來,語氣委婉:“我看你們還是都簽了吧,再磨蹭也沒意義了,反正我已經簽了,人家那些大科學家們都在捐,就咱金貴?”
靜默、難捱的靜默。
“不是我固執,黨把我從一個農村娃培養成了國家干部,給了咱們好日子,做人不能忘本,要知恩圖報……我現在老了,也就這點機會了。你們都別難過,人去如燈滅,一死萬骨枯,再高貴齊全的身體不過是黃土一抔,能留點有用的東西下來,等同于延長了我的生命,延續了我的心愿,有啥不好嘛!”林老還在開解著眾人。
“爸,我只想問你一句,”大女兒看著父親,聲音低緩清晰地:“如果今天讓簽字的是爺爺,你會簽嗎?”
“會,這畢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……”林老點頭道。
事情起因于文革時期的一場錯案中,當時林老被打傷致殘,手術后曾在一家盲人按摩診所做了兩三個月的腰椎康復治療。每天面對著善良卻慘淡的盲人夫妻倆,林老的心痛苦不堪,無數次的幻想著能有奇跡出現,讓夫妻倆重見光明。
至此,他開始留意上了那些關于眼科學術的論文與報道,一俟發現眼角膜移植成功,能挽救許多失明患者時,林老的喜悅難以言說,特別是上世紀90年代一位為眼科事業研究、奉獻了一生的眼科巨擘將自己的眼角膜無償奉獻給了國家和人類后,林老就暗暗地下定了決心:向巨人學習,把光明遺留給黑暗中的人!聽著林老動情的講述,一家人都無言,這是好事不假,可高尚與偉大那些最珍貴最撼動人心的詞語也戰勝不了親情、戰勝不了對親人的疼惜!十多雙眼睛無奈地掃過林老的臉,一齊轉向趙淑心,希望老太太能幫句話,這樣,老爺子被孤立了,事情也許就不了了之。
趙淑心輕輕地握緊了丈夫的手,看著子女們:“我同意老林的決定,也不是想追求什么境界,只是感覺這眼角膜對盲人珍貴,就捐了吧。這是一項造福人類的好事,你爸爸說得對,不捐出去,也不過是黃土一抷……”她閉上眼睛,臉頰上有渾濁的淚在滾動。
子女們都哭了,淚水匯聚成一片云翳,徘徊在這美麗夏夜銀月的周邊……
在紅十字會保存的紀錄片中,我們含著淚看完了林老的留言,他說:“入黨宣誓時大家都說過,共產黨員一定要為黨的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,我的身體是屬于黨的,百年后還能再為社會做點貢獻,這是我的責任,完全是我應該做的事情,也是作為一名黨員起碼的覺悟——我們國家有幾千萬生活在黑暗中的人,如果我的眼角膜能讓他們重見光明,這是天大的好事,意義深遠,所以,不管怎么樣,我一定要把這份光明留下來……”
最終,子女們被父母的大愛精神折服,啜泣著用顫抖的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……
一年后,2013年的7月14日,林老在鄂爾多斯市中心醫院病逝,子女們遵照林老生前的愿望,及時聯系了紅十字會,做了眼角膜手術。7月18日,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,林老的追悼會在殯儀館如期舉行,到會參加吊唁的有有關領導以及部下、同事、親朋、紅十字會領導還有新聞單位的記者等等,西裝革履、端端正正的遺體上覆蓋著鮮艷黨旗的林老,經過醫生的精心整容,已經看不出眼部手術的痕跡,他像翻越了萬水千山的旅人,久久地沉睡著,平靜而安詳。
不久,我們從紅十字會得到消息,已經有三名患者使用了林老捐獻的眼角膜,手術很成功,患者已重見光明。
目前,林老的骨灰尚且保存著,兒女們說會挑一個好日子,遵父親的遺囑撒入江河,讓父親永遠徜徉在他熱愛的每一片山河熱土上,讓無邊的江河湖海將愛傳承,生生不息、源遠流長。
“人逝神去身尤在,奈何一炬已成灰;不如奉獻人需物,尚留光明在人間。”這是林老摘抄來的一句話,也是他留給后人最好的精神財富。
(摘自《大愛無疆》)